英国《星期日泰晤士报》网站6月11日刊登美国斯坦福大学胡佛研究所高级研究员尼亚尔·弗格森对美国前国务卿亨利·基辛格的访谈，题为《如何避免另一场世界大战》。全文摘编如下：

5月27日，亨利·基辛格年满99周岁。

在迈向百岁之际，基辛格并没有失去使他区别于同时代和后几代外交政策传授者和实践者的那种智慧。

我问道，今天的美国是否比越南战争时期更加分裂。

他答道：“是的，分裂多了。”

我大吃一惊，请他详细说明一下。他说，20世纪70年代初，两党合作的可能性仍然存在。“国家利益是一个有意义的术语，它本身并不是一个争论的主题。那种情况已经结束了。现在，每届政府都面临着反对派的无休止的敌意，而且这种敌意建立在不同的前提之上……眼下，美国国内没有明说但非常真实存在的争论，是关于美国的基本价值观是否具有法律效力”——他指的是《宪法》的神圣地位以及个人自由和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的首要地位。

我问：“有领导人能解决这个问题吗？”

他说：“如果存在不可弥合的分歧，那么会出现两种情况。要么社会瓦解，不再能够在任何一方的领导下完成自己的使命，要么就超越分歧……”

我问：“是需要外部冲击还是外部敌人？”

他说：“这是一种方式。否则你可能会面临一场无法应付的国内危机。”

他说，领导力变得更难了，“因为社交网络、新式新闻、互联网和电视的结合，所有这些都把注意力集中在短期”。

我提醒他，我们2019年底在北京有过一次对话，当时我问他，我们是否已经处于“第二次冷战”中，只不过现在中国扮演了当初苏联的角色。令人难忘的是，他当时答道：“我们正处于冷战的山脚。”一年后，他将其升级为“冷战的山口”。那么我们现在在哪里？

他说：“有能力主宰世界的两个国家”——美国和中国——“正作为终极竞争对手相互对峙。它们实行的是不相容的国内体制。而在这种情况出现的同时，技术意味着战争会导致文明倒退，如果不是摧毁文明的话。”

换句话说，第二次冷战是不是可能比第一次冷战更危险？基辛格的答案是肯定的，因为两个超级大国现在拥有不相上下的经济资源，而且毁灭的技术比当时更可怕，特别是在人工智能出现的情况下。

他毫不怀疑中国和美国现在是对手。“等待中国变成西方”不再是一个合理的策略。他说：“我不认为统治世界是中国的想法，但他们可能会变得非常强大。”不过，他认为，这两个超级大国“有最起码的防止发生（灾难性碰撞）的共同义务”。

他说：“我们西方人有着看似不相容的任务。你需要能够应对现代挑战的国防机构。与此同时，你需要对你的社会的某种积极表述，这样这些努力才能以某种名义进行，否则它们就无法持续。其次，你需要一个与其他社会合作的概念，因为你现在无法想出任何摧毁它们的概念。因此，对话是必要的。”

我说：“但这种对话已经停止了。”

他说：“除了发泄不满。这正是我对我们将走向何方深感担忧的地方。其他国家会想利用这种竞争，却不了解它的独特之处。”我猜这是认同会有越来越多的国家向其中一个或另一个超级大国寻求经济和军事援助。“所以，我们正进入一个非常困难的时期。”